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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范宝华走进大门，在院子里就叫道：&ldo;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久了。&rdo;随着话走进屋子来，却看到魏太太手臂上搭着短大衣，手里提着皮包，径自向外走。范宝华笑道：&ldo;怎么着，你又要走吗？&rdo;魏太太靠了屋子门站定，悬起一只脚来，颤动了几下微笑道：&ldo;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忙，为财忙。我犯不上和你聊天耽误你的正经事。&rdo;

范宝华笑道：&ldo;无论有什么重大的事，也不会比请你吃饭的事更重要。请坐请坐！&rdo;说着，横伸了两手，拦着她的去路，一面不住地点头，把她向客堂里让。她站在堂屋门口，缓缓地转着身，缓缓移动了脚，走到堂屋里去。先且不坐下，把大衣放在沙发椅子背上搭着。手握了皮包，将皮包一只角，按住堂屋中心的圆桌子，将身子轻轻闪动了一下，笑道：&ldo;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是了吗！范老板，人心不都是一样，你想发大财，我们就想发小财，趁着黄金加价的牌子还没有挂出来，今天晚上我去想点办法。&rdo;

范宝华点了两点头道：&ldo;这是当然。但不知你打算弄多少两？&rdo;魏太太将嘴一撇，微笑道：&ldo;范大老板，你也是明知故问吧？像我们这穷人，能买多少，也不过一两二两罢了。&rdo;范宝华笑道：&ldo;你要多的数目，我不敢吹什么牛。若是仅仅只要一两二两的，我现在就给你预备得有。东西现放在楼上，你到楼上来拿吧。&rdo;魏太太依然站在那桌子边，向他瞅了一眼道：&ldo;你又骗我，你那个扁纸包儿，不是揣在怀里吗？&rdo;

范宝华笑道：&ldo;上午我在怀里掏出来给你看看的，那才是骗你的呢，上楼来吧。&rdo;说着，顺手一掏，把她的皮包抢在手上，再把搭在沙发靠上的短衣，也提了过来，便向她作了个鬼脸，舌头一伸，眼睛一睒。然后扭转身向楼梯口奔了去。魏太太叫道：&ldo;喂！开什么玩笑，把我的大衣皮包拿来。&rdo;一面说着，也一面追了上去。

那吴嫂在堂屋后面厨房里作菜，听到楼梯板咚咚的响着，手提了锅铲子追了出来。望了楼口，嘴也一撇，冷笑着自言自语的道：&ldo;该歪哟！青天白日，就是这样扮灯（犹言捣乱也）。啥样子吗！&rdo;站着呆了四五分钟，也就只好回到厨房里去。

一小时后，吴嫂的饭菜都已做好，陆续的把碗碟筷子送到堂屋里圆桌上，但是主人招待着客，还在楼上不曾下来。吴嫂便站在楼梯脚下，昂着头大声叫道：&ldo;先生，饭好了，消夜（重庆三餐，分为过早，吃上午，消夜）。&rdo;范宝华在楼上答应着一个好字，却没有说是否下来。

吴嫂还有学的一碗下江菜，萝卜丝煮鲫鱼，还不曾作得，依然回到厨房里去工作。这碗鲫鱼汤作好了，二次送到堂屋里来，却是空空的，主客都没有列席，又大声叫道：&ldo;先生消夜吧，菜都冷了。&rdo;这才听到范宝华带了笑声走下来。魏太太随在后面，走到堂屋里，左手拿了皮包夹着短大衣，右手理着鬓发，向桌上看看，又向吴嫂看看，笑道：&ldo;做上许多菜！多谢多谢！&rdo;吴嫂站在旁边，冷冷地勉强一笑，并未回话。

范宝华拖着椅子，请女宾上首坐着，自己旁坐相陪。吴嫂道：&ldo;先生，我到厨房里去烧开水吧？&rdo;范宝华点头说声要得。吴嫂果然在厨房里守着开水，直等他们吃过了饭方才出来。

这时，魏太太坐在堂屋靠墙的藤椅上，手上拿着粉红色的绸手绢，正在擦她的嘴唇，范宝华道：&ldo;吴嫂，你给魏太太打个手巾把子来。&rdo;吴嫂道：&ldo;屋里没得堂客用的手巾，是不是拿先生的手巾？&rdo;魏太太把那条粉红手绢向打开的皮包里一塞，站起来笑道：&ldo;不必客气了。过天再来打搅，那时候，你再和我预备好手巾吧。&rdo;她说着话，左手在右手无名指上，脱下一枚金戒指，向吴嫂笑道：&ldo;我和你们范先生合伙买金子，赚了一点钱。不成意思，你拿去戴着玩吧。&rdo;吴嫂哟了一声，笑着身子一抖战，望了她道：&ldo;那朗个要得？魏太太戴在手上的东西，朗个可以把我？&rdo;

第八回如愿以偿（4）

魏太太把左手五指伸出来，露出无名指和中指上，各带了一枚金戒指。笑道：&ldo;我昨天上午买了几枚戒指，到今天下午，已经赚多了。你收着吧，小意思。&rdo;说着，近前一步，把这枚金戒指塞在吴嫂手上。吴嫂料着这位大宾是会有些赏赐的，却没有想到她会送这种最时髦最可人心的礼品。人家既是塞到手心里来了，那也只好捏着，这就向她笑道：&ldo;你自己留着戴吧。这样贵重的物品，怎样好送人？&rdo;魏太太知道金戒指已在她手心里了，连她的手一把捏住，笑道：&ldo;不要客气，小意思，小意思，我要走了。&rdo;说着，一扭身就走开了。

范宝华跟在后面，口里连说多谢，一直送到大门外弄堂里来。他看到身边无人，就笑道：&ldo;明天我请你吃晚饭，好吗？六点多钟，我在家里等你。&rdo;魏太太瞅了他一眼，笑道：&ldo;我不来，又是请我吃晚饭。&rdo;范宝华笑道：&ldo;那么，改为吃午饭吧。&rdo;魏太太笑道：&ldo;请我吃午饭？哼！&rdo;说时，对范宝华站着呆看了两三分钟，然后一扭身子道：&ldo;再说吧。&rdo;她嗤的一声笑着，就开快了步子走了。范宝华在后面却是哈哈大笑。

魏太太也不管他笑什么，在街头上叫了辆人力车子，就坐着回家去。老远的，就看到丈夫魏端本站在冷酒店屋檐下，向街两头张望着。她脸上一阵发热，立刻跳下车来，向丈夫面前奔了去。魏先生在灯光下看到了她，皱了眉头道：&ldo;你到哪里去了，我正等着你吃饭呢。&rdo;

魏太太道：&ldo;我到百货公司去转了两个圈子，打算买点东西，可是价钱不大合适，我全没有买成。&rdo;正说到这里，那个拉车子来的人力车夫，追到后面来叫道：&ldo;小姐，朗个的？把车钱交把我们吗！&rdo;魏太太笑道：&ldo;啊！我急于回家看我的孩子，下车忘了给车钱了。给你给你。&rdo;说着，就打开皮包来，取了一张五百元的钞票塞到他手上。

车夫拿了那张钞票，抖上两抖，因道：&ldo;至少也要你一千元，朗个把五百？&rdo;魏端本道：&ldo;不是由百货公司来吗？这有多少路，为什么要这样多的钱？&rdo;车夫道：&ldo;朗个是百货公司，我是由上海里拉来的？&rdo;魏端本道：&ldo;上海里？那是阔商人的住宅区。&rdo;他说着这话，由车夫脸上，看到自己太太脸上来。

魏太太只当是不曾听到，发着车夫的脾气道：&ldo;乱扯些什么？拿去拿去！&rdo;说着，将皮包顺手塞到魏先生手上，左手提着短大衣，右手在大衣袋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五张百元钞票，交给了车夫。魏先生接过太太的皮包。觉得里面沉甸甸的，有点异乎平常，便将那微张了嘴的皮包打开，见里面黄澄澄的有一只带链子的镯子。不由得吓了一声道：&ldo;这玩艺由哪儿来的？&rdo;她红了脸道：&ldo;你说的是那只黄的？&rdo;魏端本道：&ldo;可不就是那只黄的。&rdo;魏太太道：&ldo;到家里再说吧。&rdo;她说时，颇想伸手把皮包取了回去。可是想到这皮包里并没有什么秘密，望了一眼，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