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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ldo;应儿，快下来，你大哥臂上有伤，来，让母亲抱着。&rdo;

他捏着应儿粉嫩嫩的小脸，笑道：&ldo;母亲，无妨的，应儿才多重啊。&rdo;

怀里的小娃娃哭花了脸抽着鼻子，反倒转过身来拿小手揉着他的铁打一般的胳膊，带着哭腔奶声奶气说：&ldo;哥哥疼，宝，宝宝给捏捏，就不疼了。&rdo;

一家人开怀大笑。

自父亲去世之后，这是家中最为和美的一段日子。只待如儿和世交萧家长子，兵部职方司主事萧润如早日完婚，便更是喜上添喜了。

应儿坐在他臂上，吧嗒亲了他一口，留下了晶亮的唾沫星子。

凉凉的。

一桶腥寒的水泼了他一头一脸，将杨焰拉回了现实。他胸前的伤口皮肉卷起，沾了水撕扯般疼痛，渍着汗污脏血，不堪入目。他仰起头来看着面前之人，胸廓剧烈起伏，唇角的肌肉痉挛颤动着。

梦灭了。

这里是北镇抚司，诏狱。一点苍白灯火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恹恹将尽，将那人的笑脸映得忽明忽暗。

&ldo;可算醒了，我的杨大人。一日不见，兄弟受苦了哇。还是那句话，念在咱们十年交情上，你只要告诉我此事是否是程阁老指使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舍得为难你。&rdo;那人说着，笑意凝在了脸上，手上烧得艳红的烙铁不由分说落在了杨焰胸前化脓的伤口上，&ldo;滋啦&rdo;一声刺耳，冒出缕缕白烟来。

杨焰低头不应，豆大的汗珠瞬间冒了出来。此处昼夜不分，他不知自己已被关押了多久，家中想必要乱作一团，好在有母亲镇着。

那人见他不吭声，随手扔了烙铁，伸着胳膊卷起了华服袖子，一双格外细长的手在杨焰身上肆意游走，力道时重时轻，如虫蛇噬骨。

&ldo;你何苦为难自己，那程党眼里，你现在无非一颗弃子罢了，卖了命换他们荣华富贵，亏不亏。你看看，这肋骨也折了七八根不是，手脚腕也都被锁链穿了，莫怪我绝情，若非这样我哪里关得住你。&rdo;那人忽然凑到了他面前，嘻笑着说，&ldo;程渡的信就在你宅里，在你母亲或是妹妹那，对也不对。&rdo;

杨焰怒极，&ldo;夏冰，此事与我家人无关，老母幼妹懂什么朝廷纷争！&rdo;

夏冰见此状更是笑出了声，两指扼住了杨焰的脖子，掐得手指关节发白：&ldo;亏你还是个镇抚使，《大明律》总该比我这个千户懂，十万两纹银从你府里搜了出来，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容不得你不认！咱们正朔爷可是最恨手下人玩这一套，你也猜猜自己是个什么下场。不过看在兄弟一场嘛，老夫人我替你照顾好了，一梁子的事儿，没遭罪，可如儿应儿就没那么好命了，改日哥们去教坊司，少不得冲着你的面子好好关照关照。应儿还那么小，滋味该是好得很。&rdo;

亏得是铁链穿骨而过，杨焰几乎从刑架上扑到夏冰身上，血肉模糊中一双眸子涨满血丝，将夏冰骇得向后一个趔趄。

&ldo;若非你平日轻狂不知收敛，今日也不至于此！张凌吴正，给我抽，好好地抽！&rdo;

杨焰大笑，露出了一口被血染得腥红的牙，&ldo;亡此，命也。尔等猪狗，来日尽屠之。&rdo;

可他何尝不知，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来日。

此地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他纵然曾是此处镇抚使，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