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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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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好天气，已经入夏，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阳光明媚，清晨温度还不很高，李汝宁的心情却并不怎么明媚。昨晚哥哥李隆基转交了姑母太平公主的请帖，今晚在兴宁坊的宅子里举办宴会，她与姑母素来亲近，本没有什么，但想到姑母次子薛崇简也在，就觉得有些抗拒。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本是一场家宴，为何要邀请陆澄？

等她到了长安县廨，进到陆澄的小院子，便看见陈广景昇都在，三个人正在讨论些什么，陆澄见她来了，眉毛扬起，笑道：“七娘来了，快来快来，你一定猜不到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听她语气兴奋，显然是案子有了重大的进展，李汝宁见她神采飞扬，不免也晃了晃神，暂时将心里纷杂的思绪放到一边。

却说昨日陆澄送走李汝宁以后，见到旁边有一个大娘摆了摊子在卖饮子，觉得腹中空空，于是去买饮子喝，那大娘看起来十分热情，冷眼看着她送人离开，先开口道：“郎君怕不是舍不得心上人离开？”一句话直羞得陆澄满脸通红，讷讷不能言。

那大娘笑了笑舀了一碗玄饮道：“看你是个年轻后生，没想到脸皮还挺薄。”

陆澄接过碗喝了一口，这是用乌梅做的汁水，酸酸甜甜，喝起来甚是爽口，她闷头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打听道：“这巷子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刚才从这里经过，看到有户人家有些破败，跟周围倒是格格不入的样子。”

此时时辰还早，没什么人买饮子，大娘还清闲，于是搬了张凳子坐过来道：“你说老孙家吧，他们家早些年也是阔过的，这几年慢慢不行了。”

陆澄追问道：“怎么说？”

大娘道：“这家人可了不得了，当年这家的娘子可是给皇家的人接生的，谁见到不说一声孙娘子？可惜过了这么些年孙娘子也慢慢没落了，现在有名的是城东的程娘子。”

陆澄旁敲侧击地问道：“那如今他们家以什么谋生？”

娘子叹了一口气道：“孙娘子虽然没落了，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大户人家还是愿意请孙娘子接生的，除此之外，她家郎主和大郎以打更为生，日子也还过得去。”

更夫！陆澄险些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对！更夫！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想马上回县廨查一些东西，但是又担心她不在的时候出什么变故，四下一看，见有两个童子在墙角玩，一时有了计较。一口将玄饮喝完，跟大娘说道：“再来一碗！”

确定了这家人是更夫，陆澄用铜钱让在墙角玩的童子去长安县廨叫陈广带两个人来，替换了她的位置，又安排好了陈广和景昇，她这才来得及回县廨。

李汝宁被陆澄拉到一边，桌案上平摊着两份口供，分别是林二郎和张府仆役的，陆澄先指了林二郎口供中的某处，和贺知章口供的某处，得意地说道：“你可看出什么不同？”

李汝宁凝神看去，见到前一份是说林二郎当晚二更时分听到了梆子声而后回家路上被人打晕，后一份则是说张家的仆从记得贺知章离开的时候是三更时分，听到远远传来梆子声。李汝宁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偏头看向陆澄，谁知陆澄挨她很近，她一转头正好赶上陆澄也偏头想问她有什么想法，两人距离极近，呼吸相闻，李汝宁再次看清了陆澄脸上细微的绒毛。陆澄“呀”地一声向一旁跳开，故作自如地理了理衣角说道：“七娘可有发现？”

李汝宁定了定神看向陆澄道：“难不成？”她说完这话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陆澄也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道：“不错，就是更夫，更夫夜间出没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甚至整晚在坊内徘徊都不会隐忍怀疑。而打更用的梆子的棍子也大小合适。”

李汝宁问道：“昨日那户卖尺八的人家可调查了？”

陆澄点了点头，没有看李汝宁：“昨日我叫景昇去问了那摊主，很可惜他说当时拿在手上时间很短，光线昏暗，来不及仔细看，不过可以确定是一柄桦缠尺八，做工精致，绝非凡品。而贺太常的尺八就是一柄桦缠尺八，巧合太多了，虽然眼下还没有实质证据，但我以为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这户人家郎主和大郎以打更为生，正是巡逻兴化坊的更夫。”

李汝宁不知为何也不想看陆澄的眼睛，偏头看向陈广道：“那眼下是什么打算？”

陈广践踏看向自己，以为是要自己回答，还没张口，便听见陆澄道：“等一会不如我们去他们家探探虚实。”

“不怕打草惊蛇？”

“已经安排了人看着，就算要跑也跑不出去，况且如果真的跑了岂不是更说明有诈？眼下陷入僵局，我们不能再等着他们再卖赃物了，实在太不可控了。”陆澄沉吟道。

陈广见两人没有看对方却还是在彼此交流，觉得两个人很奇怪，一时也懒得去想，正了正自己的幞头道：“那么陆县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孙家门户很小，陈广安排了两个不良盯梢，这两个人一见他来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陈广见了跟陆澄解释道：“人都在里面，没出来。”

陆澄点了点头，叫景昇去叫门，敲门敲了很久，里面才打开了门，是一位年轻郎君，眼底有些青黑，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地问：“你们是谁？”

陆澄笑着上前行礼道：“我是里正派来的管事，负责统计人口的。”她来之前已经找坊正打听过了一系列相关事宜，包括安排陈广带着皮五在不远处看这家的孙大郎是否是那日在质库门口徘徊的那个年轻郎君都算到了，不过她也没报太大期望，毕竟时间久远，准确性已经大大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