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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昔日走在自己身侧的小小孩童，羽翼丰满，振翅高飞，翱翔九天。而他则身负江山社稷，困顿在宫墙之中，徒留羡慕罢了。

这样又想到了皇后。她也陪着自己困在这深宫里，苦挨着岁月，也不知道今天这样一个月夜，她有没有思念她心里的那个人。

一份相思，几处闲愁。他们几个明明一同长大，却眼看着疏离了。就连小时候最会偷懒作弊的梅蓁也都成了状元，年纪轻轻做了丞相，整日里不是督促他勤政，就是劝他提防着晋王揽权。

他偶尔笑道：&ldo;阿蓁，你就是好运碰到我这样好脾气的皇帝。不然光就是你危言耸听、间离皇家兄弟感情这一项罪名，就足够把你的脑袋砍个七八十次了。&rdo;

梅蓁清朗一笑，满不在乎，&ldo;若陛下能明白臣的一片苦心，臣就是挨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rdo;

他道：&ldo;我不知道你和四弟有了什么芥蒂，不过我知道四弟不会负我。&rdo;

梅蓁摇头苦笑，&ldo;臣毛病诸多，但就是不会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心软慈悲，太重感情。&rdo;

这也是母后常说儿子的话：你什么都好，聪颖博学，仁爱英明，就是太重情。自古多情帝王都没有好下场，母亲怎么能不为你担心?

先帝驾崩后，皇后终于熬成了太后，看着儿子登基，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气一松，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如此这般又熬了六年，终于撒手人圜。临终前，也抱上了皇孙的，所以走的很是安心。

皇帝想到这里，又看了看飘着轻烟的翡翠香炉。

即便是那样，母后临终前，也还叮嘱过皇帝，说你既然把晋王远远赶走了，就别再招他回来。早日把大皇子立为太子，再多生几个孩子。我的儿，这样，至少你不会那么寂寞。

皇帝不觉苦笑，搁下笔。

母后也看出他的寂寞。

倾心爱慕的女子对他疏远恭敬，兄弟远在边关，而好友和自己君臣有别，也不能时刻陪伴左右。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陪自己赏月听风，闲聊说笑的人。

皇帝这夜批改奏折到深夜，受了些风寒，次日勉强起来上了早朝，回来后就发起了烧。御医过来看了，开了方子，皇后亲自守着红泥小火炉煎药。

皇帝烧得迷迷糊糊，唤了一声四弟。皇后握着他的手说：&ldo;陛下可是要召晋王回京?&rdo;

他点了点头，又摇摇头，&ldo;我没事。也别告诉他，让他担心。&rdo;

皇后便没说什么。

不久，梅蓁连同几位王爷和大臣过来觐见。皇后服侍皇帝用了药，就避开了。皇帝精神稍微好了些，等到臣子们都告辞，他把梅蓁单独留了下来。

他倚在床头，轻声说：&ldo;大皇子已满五岁，梅相你看，是否该寻个时间，立太子了?&rdo;

梅蓁目光一闪，躬身道：&ldo;大皇子聪颖过人，宽厚仁慈，又勤奋好学，是有望成为明君的好苗子。但是陛下春秋正盛，将来必然还会有许多皇子。今日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他日若是皇后生下嫡出皇子，那众人都要为难。&rdo;

皇帝咳了两声，&ldo;我和皇后这样……怕是不会有孩子了。我如今又病了……&rdo;

梅蓁神色一紧，&ldo;陛下偶然风寒，不日即可痊愈，请陛下多自珍重，且不要说这些丧气话。&rdo;

皇帝笑了笑，&ldo;我知道的。也罢，大皇子毕竟还小。&rdo;

梅蓁又道：&ldo;听闻陛下昏睡之中险些将晋王召回京?&rdo;

皇帝的手轻叩了一下床沿，低垂着眼帘道：&ldo;看来朕的寝宫中也多有外人耳目。&rdo;

梅蓁撩袍跪下，道：&ldo;是臣僭越了。&rdo;

皇帝摆手，让他起来，&ldo;你也是为了提醒我，我知道。这些年，有劳你费心了。只是我……始终对那个人，存着几分期望，盼着……不会那么对我……&rdo;

梅蓁还想说，皇帝已经面露倦色，他沉吟片刻，叩拜告辞。

皇帝的病过了几日就好了，重新开始处理政事，闲暇的时候不是去皇后那里坐坐，聊一会儿天，就是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问问功课，看他们玩耍。

大皇子正是男女莫辩的童真年纪，粉嫩一团，眉眼极似他父皇。他连性子也是温和腼腆的，对两个妹妹极其呵护疼爱。

皇帝看他给妹妹养的小兔子喂菜叶子，看孩子一脸善良温柔，笑容就有点苦。他自己身为帝王，就过于懦弱，无大主见，总被权臣制约。若是这孩子即位，前途更是堪忧。

还没叹完，李德开就匆匆进来，喜道：&ldo;陛下，早上赵美人身体不适，太医看过，说是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rdo;

所有人都朝皇帝看过来。他慢慢笑道：&ldo;这可真是桩喜事。&rdo;

这时小太监有来报，说梅相求见。

梅蓁身穿一身紫红官袍，面色肃然地迈进大殿，叩头行礼，道：&ldo;陛下，边关急报，犬戎部落犯境，晋王率兵抗击，交战混乱，晋王殿下……失了踪迹!&rdo;

皇帝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他嘴巴张开，话还未出口，身子就软软倒下。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醒来的时候，殿内一片昏暗。

皇后坐在床边，目光望着一片虚空，秀美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凝视了她许久，才出声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