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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第1页）

绿萼笑道：&ldo;小钱的身子一向很好，姑娘几时见他生过病？唯有那一次，他挨了几杖，这才躺了几天。&rdo;停一停，忽然神色一黯，仿佛自行宽慰，&ldo;也就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rdo;

我问道：&ldo;姑姑在哪里，叫她来见我。&rdo;

绿萼道：&ldo;姑姑不在漱玉斋，她被婉妃娘娘央到景园去了，说有一件要紧的事劳烦她老人家。&rdo;

我笑道：&ldo;我从景园回来，她倒不声不响地去了景园。&rdo;说着直了直腰身，&ldo;小钱在做什么？&rdo;

绿萼道：&ldo;小钱说，姑娘病着，他也帮不上忙，因此出宫搜罗书画去了，说是等姑娘醒了，看到名家名画的，定然高兴，病也好得快些。&rdo;说罢笑盈盈地将一小匙黏稠的白粥送到我唇边。

我缓缓推开她的手，微微一笑道：&ldo;陛下命我在漱玉斋思过，别说宫外，便是小书房也不能去。你说小钱在宫外为我搜罗字画？扯谎也要寻一个我能信得过的理由才是。姑姑和小钱，还有漱玉斋的其他人，都去了何处？&rdo;

绿萼左手一颤，粥碗掉在地上，粥倾了一地。她跪在我膝下，嘤嘤地哭了出来：&ldo;奴婢不是想存心欺瞒姑娘的，奴婢是怕姑娘焦心忧虑‐‐&rdo;

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淡淡道：&ldo;掖庭狱？黄门狱？还是御史台南狱？&rdo;

绿萼垂头泣道：&ldo;他们都去了掖庭属。本来奴婢也要去的，因姑娘病得太厉害，又有方太医和李大人求情，奴婢才能留下来服侍姑娘。漱玉斋的人已去了八成，至今没有消息。&rdo;

我微微松一口气，拿起妆台上的纨扇：&ldo;怪不得竟是你在亲自提水。幸好只是掖庭属，有李大人，想来……大约会好一些吧。把粥收了吧，我不饿。我还要再睡一会儿。&rdo;

我起身欲行，绿萼却不放我。她紧紧扳住我的膝头，泣道：&ldo;奴婢不懂，为什么陛下又把姑姑和小钱抓去了掖庭属？就是因为一封信么？还是因为姑娘曾在梨园与昌平郡王相见？&rdo;

我扶起她，淡淡笑道：&ldo;难道这些还不够么？&rdo;

绿萼一怔，无言以答。她缓缓退了两步，俯身收拾地上的碗和粥。我重新躺下，侧身向里。不一时，只听空碗叮的一响，像是谁的泪坠落在荒凉的心谷。

掖庭狱再没有施哲这样的仁人慈吏，芳馨和小钱他们势必是要吃苦头。我既已认罪，他又何必苦苦相逼？莫非他开始相信皇后是冤屈的？怀疑悫惠皇太子的死与我有关？还是怀疑高曜弑兄夺位？高曜还在西北，弘阳郡王府现下如何了？李嬷嬷、芸儿和小东子可还安然无恙？

疑念丛生，心却无比平静。出不了漱玉斋，只得听天由命。于是我又放纵自己整日酣睡。整整五日，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渐渐地，那些不常服侍我的宫女和内监从掖庭属回来了。我常在梦中听见绿萼不停地问他们：&ldo;掖庭属问你们什么？你们受刑了么？姑姑和小钱被关在什么地方？他们受伤厉不厉害？李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让你们捎回来？&rdo;没有人回答她。

我在楼上看他们如常打扫庭院，浇花喂鸟，连逗猫儿的姿态都没有分毫变化。然而漱玉斋终究是静了下来，沉默得就像一只不通声气的闷匣子，连蝉鸣鸟声都格外动人心魄。唯一的安慰是他们似乎都受伤不重，有的人甚至毫发无损。

转眼进了七月，芳馨和小钱已经去掖庭狱整整七日了，我仍苦苦等候消息，等候含光殿对我的处置，然而什么都没有。

这一日，我用过午膳，坐在床头看了一卷书。绿萼正要服侍我躺下，忽听门外小丫头的声音道：&ldo;启禀大人，宜修姑姑来了。&rdo;

我和绿萼相视一眼，绿萼又惊又喜：&ldo;一定是太后派宜修姑姑来看姑娘的。&rdo;

我抛下书冷冷道：&ldo;别自作多情，她不是来看我的。&rdo;一出声，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数日没有说话，每一个字都直通通的带着冷酷的艰涩。

绿萼愕然：&ldo;姑娘怎么知道……&rdo;

我淡淡道：&ldo;请她坐，上冰，上茶。&rdo;

更衣下楼，只见宜修正在西厢里对着一大块冰狠命摇着扇子，背心已经被汗水染成了深灰色，淡淡散着一圈白霜。明纱软帘通透无声，我挥一挥手令绿萼出去，微微一笑道：&ldo;姑姑安好。&rdo;

宜修被吓了一跳，扇子落在冰上，又滑落在秘色大盘中，当的一声。虽不甚响，但对静了多日的漱玉斋来说，似钟鸣清越而悠长。她转过身来，满脸通红地请安。我笑道：&ldo;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太后有旨意下来？&rdo;

宜修笑道：&ldo;太后已经知道大人拒为陛下拟诏的事情了，又听说大人因为此事在景园跪了一宿，病了这些日子，特命奴婢来看望。&rdo;说罢一指堆叠在桌上的众多赏赐。

我还礼道：&ldo;微臣谢太后关怀。&rdo;

宜修忙扶起我：&ldo;奴婢当多谢大人才是。要不是大人冒死抗旨，说不定昌平郡王这会儿已经……&rdo;

我忙道：&ldo;姑姑言重了。圣上再生气，终究是念着母子兄弟的情义，怎会真的下诏？&rdo;

宜修点一点头，感激道：&ldo;陛下大约不会真的下诏，但却是真的发怒，大人是在替王爷受过。&rdo;说着细细打量我的面色，&ldo;太后一直说，大人是最懂事的。&rdo;

我摇头：&ldo;不敢当。&rdo;说着请她坐下，亲自斟茶，又问道，&ldo;不知王爷现下如何了？&rdo;

宜修满脸忧色：&ldo;王爷依旧还在兰州大牢里没放出来。这还不算，陛下又急命施大人把王爷的门客从人都关了起来。想必是要严刑拷打，以求反证。太后怕谁熬不住，随口诬陷王爷，那可怎么好……&rdo;

我笑道：&ldo;姑姑何须担忧？陛下命施大人严刑逼供，正说明陛下还肯费心去查。多查一日，王爷就多一分获得清白的希望。何况施大人以仁心明断著称，绝不会冤枉王爷的。&rdo;

宜修又欢喜又担忧：&ldo;当真么？&rdo;说着低下头，似自言自语，&ldo;也是。倘若那一日便一纸诏书赐死，还有那些门客什么事呢？&rdo;

我笑道：&ldo;疾风知劲糙，岁寒知松柏后凋。姑姑放心，王爷定能安然无恙。&rdo;

宜修拭泪道：&ldo;太后若亲耳听见大人这样说，也能宽心了。&rdo;

我恭敬道：&ldo;太后她老人家好么？微臣有许久都没有去向太后请安了。&rdo;

宜修叹道：&ldo;太后很不好。自从那日母子两个因为王爷的事情争吵之后，圣上便再也没有去请安。奴婢劝太后去含光殿，可天下哪有母亲先向儿子服软的道理？太后一口气下不去，也不肯好好用膳。只有睿平郡王来景园的那天，勉强用了一餐。&rdo;

太后与皇帝因昌平郡王起争执之事，我早已知道，也曾猜测过。然而猜测毕竟是猜测，我仍旧有些好奇：&ldo;母子之间，哪里会真的生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rdo;

宜修忍不住道：&ldo;大人是不知道，那天陛下说‐‐&rdo;忽而醒悟，停了一停，叹息不已，&ldo;奴婢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大人病中烦恼。&rdo;说罢低头饮一口茶，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