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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第1页）

五枚铜钱化出了一个阵，照着湖上的亭子所变，将薛榆和长终护在了一边，又将那女鬼困在了另一边。

围绕在亭子四周的铜钱线上，贴着十几二十道黄纸符，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一行符咒，一看就知道下笔的人功力颇为不错。

“阿榆，你终于醒了！”长终的声音里透着欢喜。

薛榆闻声看向身旁，一把挣开揽着自己的手：“我不是让你和小山呆在一起，你跳到湖里来干什么？！”

长终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理直气壮道：“他们都不救阿榆，我自己下来救。”

薛榆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亭子另一边，那个怨气已经散去，重新现回原样的女鬼，也是她刚刚在阵中化作的女子——乐渝。

女子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随意绑在身后，小巧精致的脸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衫，看上去那么温柔娇弱，谁能把她和之前那个面目可怖的恶鬼想在一起。

她望着醒来的薛榆，眼泪啪嗒一下就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最后和我们不一样......”

薛榆在刚刚听见长终那声“阿榆”时，就猜想他们在阵中经历的事，定然跟真正的乐渝和季元不同，因为长终那一声“阿榆”，和阵中季元那一声“阿渝”简直一模一样——长终并没有受到季元的影响，在阵中仍旧拥有自己的记忆。既然如此，那他就绝对不会伤害自己，阵中两人最后的结局和真正的肯定不一样。

她望着对方的乐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怜悯，长终在阵中没有受到影响，可她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乐渝的情意，那么纯粹，那么直白：“因为我们终究不是你们，哪怕经历同样的事，也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乐渝哭得撕心裂肺：“明明是他负了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帮他？你们只听到了他的花言巧语，又有谁知道......我受了些什么？我好恨！我好恨啊！”

薛榆早猜到季府父子两人中有人说了谎，她先前一直怀疑的是季员外，可现在不管是从阵中来看，还是从乐渝的话来看，他似乎都与此事没什么关系：“惨死的恶鬼只有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你布下那个阵局引我们入局，不可能仅仅就想杀我们两个吧？”

乐渝低垂下头，声若蚊蝇：“我作甚要告诉你们，好教你们去帮那个负心汉吗？”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薛榆对着她说，“你将真正的事情经过告诉我们，若是你当真有冤屈，我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乐渝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道：“真......真的吗？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惩治季元？！”

薛榆颔首道：“自然是真的。”

乐渝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我十四岁那年，季元因为一篇文章闻名江南，我无意间瞧过一眼那文章，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他，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直到我十八岁梳弄的那天......”

她慢慢说着三年前的事，前面和薛榆经历过的一样，直到梳弄日季元出现之后，一切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那一天，季元的确来了闻风楼，可他并没有托赵公子压住冯二娘，将要梳弄的乐渝换成另一个姑娘，而是置身事外地坐在雅间里，任凭外面的人怎么争来争去，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

最后，城南赌坊的掌柜出得价最高。

在众人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惋惜这娇滴滴的小头牌，要被那一把年纪的赌坊掌柜糟蹋的时候，楼上的乐渝却拒绝了这掌柜。闻风楼自开楼起就有规矩，姑娘有一次自己选恩客的权力。

乐渝这么一拒绝，那掌柜便不能再参与竞争了，其他人自然乐意这样的事，重新坐下来争起了乐渝。

可那掌柜却不干了，叫来一大队赌坊的杂役，扬言要砸了冯二娘的闻风楼。大厅里坐着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哪里还敢继续留在闻风楼，当下拔起腿就往外跑，而两旁雅间里坐着却不同，都是一些世家公子，有的是侍卫仆役，很快就把赌坊掌柜拿下了。

这一场风波皆是因乐渝而起，冯二娘带着她亲自下来同诸位公子赔礼道歉。如此，乐渝和季元才算第一次见了面。

季元见过乐渝后一改前态，以将近一千两银子的高价胜过了一众公子，成为乐渝的第一位的恩客。

“那夜他对我很温柔，其实他一直都很温柔，只是这温柔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蛇蝎一样的心。”乐渝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闻风楼了，二娘叫我去了屋子里，说他替我赎了身......”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乐渝终于能离开闻风楼，去同心上人耳鬓厮磨共余生。临行之前，冯二娘告诫过她，男人的爱素来短暂，等到他不爱时便会将你抛弃，说深宅大院没那么好进，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命。

傍晚时分，季府的马车停在闻风楼外，乐渝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进了季府。

乐渝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她轻轻地说着：“他那时真的对我很好，我们是那么那么恩爱，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如同任何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只是没有夫妻之名罢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可谁知......”

可谁知道，季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后来，就连吹一会儿风都会病倒。乐渝这才知道，原来季元自幼身子就不好，尽管这些年悉心调养，吃了许多名贵药材，也还是没能将身子调好。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外的季员外突然回府了，他得知季元买了一个青楼女子回府，气得跟季元大吵了一架，差点要叫人把乐渝活活打死，还是季元拖着病体在院中跪了一整夜，才让季员外勉强同意留下乐渝，但不许季元给她任何名分，连妾也不行。

季元在院中那一跪加重了病情，一连数日都咳出了血，倒在床榻上再也起不来。

季员外寻了很多名医，从江南寻到了上京城，全都束手无策，直到一个人的到来，事情才有了转机。

“那天季府门前来了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和尚，季老爷看见他喜出望外，赶忙将人迎了进来。我听婢女们说，那个和尚虽然是个野僧，道行却是十分厉害，早些年曾为季府布过风水局。”乐渝道，“和尚在府中看了一圈，说一切都是因为季老爷太多贪心，私自改动他当年布下的风水局而起。他说季元命格本就身弱财旺，如今这么一压已是不堪重负，若是再拖上三个月，必定丧命。”

和尚可以重新替季府调整布局，却无法改变季元的命格，他此生注定是个短命之人。

那天下午，季员外忙着让人按照和尚的话，换掉府中无用的布局，季元同和尚在屋中细谈挽救之法，乐渝一个人站在屋外等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和尚才从屋子里出来。

季元看见她仍在院中，赶忙将她拉进屋中，握着她冰冷的手说：“渝儿，夜里风大，你若是受凉了，可教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