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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澹台思冥（第1页）

黎桓的书房里，黎歌安静地跪着，鸦雀无声，唯那方丝帕被扯得稀烂。

黎桓背手而立，面色沉重地望着墙上的画。

二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罚这个女儿。

“父亲，女儿无错。”这句话她说了千百次。从前黎桓什么都依着她，把她当天之骄女，从不逆她的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她跪到现在父亲还不哄她?难道就因为黎澈今日身份不同，父亲就要怕那个贱人了吗？可是槿王府算什么?一个傻子王爷，在位高权重的丞相府面前不就是一只蝼蚁吗！

黎桓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画上冰山万丈，乱石丛生。一女子轻绢掩目，素衣白裳，以乱石为床被，以冰雪为帷幔。

整幅画面净到极致，只有一点红，如跳跃的火焰，格外夺目。

当地上的黎歌看到画上的女人时，原本挺直的腰杆顿时垮了下来，熊熊气焰早已不见。

“太美了......”哪怕只是一幅画，哪怕她的眼睛看不真切。

只是一眼，便叫人忘记世间颜色，一切都可归入尘土。

不知是向黎歌讲述，还是在自顾自回忆过往，黎桓开始说起从前的事。

“十五年前北渊和大周之间那场仗原本分不出胜负，只因一人出现，动摇全局。”那八年里，四处战火纷飞，人人提心吊胆，更有东梁、西晋两国虎视眈眈，整片大陆都可以说是人间炼狱。她的出现让南周一夜之间溃不成军，三日之内损失四座城池，可好在，这场战争结束了。

“她就是澹台思冥，这画中的女人。”

黎歌心一惊，“澹台氏？”

黎桓点点头。那年澹台思冥年方及笄，第一次离开澹台山，便遇到北渊皇帝沈君牧，两人相识相知，有如神仙眷侣。可惜，澹台山的人不可与四国男子成婚，澹台思冥最终也只能依照氏族规定回到山中嫁给了早有婚约的未婚夫婿。可她留下的锦囊还是让北渊大军一夜成神，屡战屡胜，最终南周自愿割城投降，才避免了更惨重的后果。

现如今，澹台氏已十余年无人出山，世间流传有关澹台山的故事大多真假掺半，他们更像是活在神话故事中的人。

“世人不知道的是，澹台思冥还是溜出来了。”黎桓的神情变得格外压抑，这些话仿佛有千斤重，“先皇设局，想让她助我大周夺回丢失的四座城池......那时澹台思冥已有身孕，先皇趁其诞下一名女婴后虚弱之时欲将其绑回大周，谁知她宁死不从，她死之前给先皇种下蛊毒，先皇回到大周没几日便也仙逝。”

听完这一切，黎歌满目震惊，久久不能平息。可她不知道的是，黎桓并没有说实话。当年不甘溃败想要夺回城池的人，不是先皇，是他。

是他假传圣命潜入北渊，害澹台思冥早产，偷走她的孩子，可澹台思冥的诅咒却落到了远在南周京城的先皇头上。他至今记得她死前所说的话，“你若敢荼毒澹台氏后人，南周国运必衰，从此朝纲紊乱、权谋不断！”

所以他不敢杀死那个婴孩，把她带回了家中，说是自己的私生女。也因此，丞相夫人对这个孩子厌恶至极，黎歌和黎萱更是嫉妒她自幼展露的才华与美貌，对她大肆摧残。

传说，澹台山住着神明，而澹台氏一族便受神明眷顾，不惧严寒，在那样贫瘠荒凉的地方孕育诞生出一个又一个神的孩子。

澹台思冥到死都没能再见沈君牧一眼。而沈君牧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了见他，她突破族中禁忌、最后丢了性命。

黎桓害怕，害怕和先皇一样的诅咒最终落到自己头上。这些年，他对黎澈的境遇不闻不问，就是在试探，他想看看这些诅咒是不是真的。事实证明，尽管黎澈饱受折磨，丞相府也一直辉煌如初。

可这一次那种恐惧又回来了，他在黎澈身上看到了澹台思冥的影子。从遍体鳞伤到今日一见气场强大，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让黎澈成长了，说不定，就是神的力量。

黎歌心中升起一个让她觉得恐怖的念头：“爹爹，黎澈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那一瞬，黎歌只觉五雷轰顶。

黎澈是澹台氏后人……这意味着，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与神为敌……呸！什么神！不过是以讹传讹，吓唬人罢了。她不信，黎澈这个贱人，能拿她怎么样！

画上那朵鲜红如血的花，她在黎澈手臂上见过。她要把那朵花剜去……如此，黎澈便永远是丞相府的弃女，是万人嫌的妖孽！

可她没想到，黎桓比她更狠。

“若想打破这个诅咒，这个孩子，就得从世间消失。”

他要杀了黎澈。

黎歌和黎萱用尽手段都没除掉她，他必须要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