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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第1页）

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见到他出来，就有好几个人喊：&ldo;大公子，给你道喜了！&rdo;也有人抢着对报喜的人介绍说：&ldo;这就是杨大公子！&rdo;

报喜的捧着一个尺来长的大信封，走到杨度身边，双手递上，说：&ldo;杨老爷，岑抚台给你送来了皇上的圣旨，里面还有他给你的亲笔信。杨老爷，恭喜你高升了！&rdo;

人群中又有人高喊：&ldo;大公子高升了！&rdo;&ldo;大公子，你真了不起呀！&rdo;&ldo;大公子，你要请我们喝酒呀！&rdo;一片闹嚷嚷的。

真个是喜从天降，杨度心里乐融融的。他接过信封，说：&ldo;谢谢你们，辛苦了！&rdo;又问，&ldo;来了几个？&rdo;

&ldo;三个。&rdo;报喜的回答。

杨度转身对身后的弟弟说：&ldo;快去给三位弟兄一人十块银元赏钱。&rdo;

李氏笑眯眯地拉着打锣的人说：&ldo;大兄弟，你们都是从省里来的吧，难为你们了，快进屋喝酒！&rdo;

杨度也对他们拱拱手说：&ldo;弟兄们进屋吃饭吧，我先去拜读圣旨。&rdo;

送信的人笑着说：&ldo;拜读圣旨是大事，你去吧！&rdo;

李氏说：&ldo;你去吧，我来招呼。&rdo;

黄氏也出来和婆婆一起招呼客人，又邀几个有点脸面的人进屋来陪着客人闲聊。

杨度捧着信封忙走进重子的书房，王闿运喜滋滋地起身迎上前去，笑着说：&ldo;真凑巧，让老夫赶上这个喜事了。&rdo;又问，&ldo;圣旨拜读了吗，怎么下的？&rdo;

叔姬也喜道：&ldo;快抽出来看看。&rdo;

杨度说：&ldo;正要和先生一起拜读。&rdo;

杨度抽出由内阁寄出的上谕，大致看了一下就递给了老师。叔姬也凑过来看。杨度这时才倚在先生的肩后，重新将上谕一字一句地仔细读起来。

&ldo;特赏四品京堂衔，着湖南巡抚速将该举人咨送进京，任宪政编查馆提调。&rdo;王闿运看着看着，不觉读出声来。&ldo;皙子呀，老夫可真盼着这一天了，一下子就授四品京堂，这可是异数呀，当年左文襄出仕之初，也只是五品知府衔哩！&rdo;

叔姬马上想起九年前谭嗣同从湖南进京，也是授的四品京堂衔。她很敬重谭嗣同，正想用谭嗣同的故事来称颂哥哥，却又想到谭毕竟结局悲惨，此时不宜提他，于是顺着公公的话：&ldo;正是爹说的，左文襄公后来组建楚军时的官衔也正是四品京堂。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肇自四品京堂，哥，这是一个好兆头呀！&rdo;

&ldo;好兆头，好兆头！&rdo;杨度点头笑着说，&ldo;岑抚台还有一封信。&rdo;

他把岑蓂其的信展开念道：&ldo;皙子先生大鉴：天恩优渥，潭州生辉。恭贺先生荣膺重任，建功立业。大驾何日启程，望速告知。弟当谨备安车，亲来湘潭迎接，并召湘中名流，为先生治酒饯行。敬烦台安！弟岑春蓂顿首。&rdo;

杨度冷笑道：&ldo;几天前我到巡抚衙门，请他见见我，商谈立宪大事。他打发一个三流师爷出来。那师爷跷着二郎腿，打着官腔对我说，抚台大人忙得很，一天到晚朝廷来的钦差大臣都见不赢，朝廷下的公文都看不完，哪有空闲见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这会子就有空了，还要到湘潭来接我，好大的礼性！&rdo;

叔姬说：&ldo;官场上的人就是这样子，只认纱帽不认人，快莫叫他来，这种官我见不得，见了就恶心！&rdo;

王闿运笑着说：&ldo;不要说这个话，你哥如今也是官了，他听了不舒服。&rdo;

&ldo;我说的是实话。&rdo;叔姬坚持自己的看法，&ldo;官场这块地方，男人们个个都想挤进去。其实，当官有好处也有不好。未做官以前，好端端一个男子汉，一旦做了官就变坏了！&rdo;

杨度说：&ldo;不能一概而论，有变坏的，也有不变坏的。伯父做了多年的总兵，到死也没变坏。你们放心，我不会变。&rdo;

&ldo;哥，这话是你今天刚接到圣旨时说的，我记住了，到时若沾染官场习气变坏了，我可会说你的哟！&rdo;

&ldo;美哉斯言！&rdo;王闿运击掌赞道，&ldo;叔姬真不愧为杨门才女、王家贤媳。有此见识，难得难得！皙子，你此去京师，我也为你准备准备。你离湘潭前到湘绮楼来一下，我要为你饯饯行。&rdo;

杨度说：&ldo;学生心里正没有底，还望先生多加指教。过两天，我就会到你老府上来。&rdo;

公公今天旅途辛苦，又说了这多话，叔姬知道必定累了，便对公公说：&ldo;你老先在重子床上躺一躺，过会儿我来请你老吃晚饭。&rdo;

七十多岁的王闿运的确是累了，见儿媳妇这般细心体贴，心里很是欣慰，更加怨儿子不争气。他起身对叔姬说：&ldo;明天带着澎儿回去。代懿不成器，他不配做你的丈夫，看在澎儿的分上，到家里去住，你今后可以不做我的儿媳妇，且做我的女弟子。&rdo;

公公这样通情达理，叔姬很感动，她含泪点了点头。

三天后，杨度来到湘绮楼。在这座环境优美、藏书丰富的楼房里，师生二人多年来有过数不清的倾心交谈。他们谈学问，从上古的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谈到时贤的诗文著述；谈政治，从战国的远交近攻、合纵连横，谈到本朝的洪杨之乱、辛酉政变；谈世俗，从年岁的丰歉、社会的动乱，谈到度日的艰辛、家庭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