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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第1页）

那女人道：&ldo;便是左将军文泰来的夫人苏氏。&rdo;

绿萼笑道：&ldo;原来是苏女巡。&rdo;

我笑道：&ldo;苏夫人早便是朝廷命妇了，不可再唤苏女巡。&rdo;

晨光照在苏燕燕的粉紫色的裙角上，银灰色的丝线绣成的花糙纹笼着一层浮光。淡紫色的珍珠穿着银丝做成花钿，左右各点缀一颗黑珍珠，似沉铁一般死死压住欲待飞去的轻盈珠光。她抱着一只青瓷手炉端坐在下首，口角含笑。

我忙上前行礼，欢喜道：&ldo;夫人安好。&rdo;

苏燕燕丰腴了些，倒比往年温润可爱。&ldo;两年未见，姐姐与我倒生分了。还是如昔日般姐妹相称的好。&rdo;她上下打量两眼，&ldo;姐姐这是要出门么？&rdo;

我笑道：&ldo;正要回宫去。&rdo;

苏燕燕笑道：&ldo;幸而我来得早，不然就错过了。&rdo;

我命人多搬了一盆炭火进来，和苏燕燕围着火盆坐定。我怕冷，伸出双手烤着。苏燕燕忽然握住我的指尖，洁白的拇指压在我的四指上，我的指节泛出黑黄之色，肌肤毫无光泽。苏燕燕怜惜道：&ldo;姐姐这一趟去了青州，定是操劳甚多。&rdo;

我笑道：&ldo;不过是和她们一道种梨子、摘梨子。再者，在族中住着，难免琐事多，哪里能像在宫里一般每日悉心保养。&rdo;

苏燕燕放脱了我的手，依旧端坐：&ldo;姐姐还是回宫的好，于姐姐身子有益。当初流言突起，纷纷扰扰，莫知真伪，姐姐回青州避一避也好，过了仍当回京来。老实说，流言所说我一个字也不信。我不信姐姐会是那等不谙时势、痴心妄想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姐姐因何拼死维护昌平郡王，以致触怒龙颜，但姐姐的勇气令人钦佩。时至今日，流言平息，姐姐为昌平郡王死谏的清正之名，却盛行京中。如今闻得姐姐即将回宫，都说好呢。&rdo;

她平平淡淡地道来，我恍恍惚惚地听着：&ldo;拼死？&rdo;

苏燕燕笑道：&ldo;那样的流言传出来，姐姐又辞了官。略略想一想，便知道姐姐是在君前为昌平郡王说情获罪的。后来太后无意中说起，若无姐姐秉正直言，单单凭借太后自己，也无法救下昌平郡王的性命。&rdo;

当年太后为了救昌平郡王，故意散布谣言，令我无颜在京城生活下去。她的&ldo;无意中说起&rdo;，她为我正名，想是出于对我的一点愧疚之情吧，&ldo;过去的事，多说无谓。得妹妹如此看待，不枉你我姐妹数年共事之情。妹妹今日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rdo;

苏燕燕道：&ldo;得知姐姐回京，自然要来拜访。前年还想着新年姐姐出宫时，姐妹们还能聚宴呢，谁知启姐姐去了西南，姐姐又回了青州，只剩了我和采薇妹妹，好不冷清。&rdo;

我笑道：&ldo;京中那么多贵妇小姐，想聚宴热闹些，又有何难？&rdo;

苏燕燕叹道：&ldo;若只是饮宴歌舞，哪一日不行？为的是自小在一起的情义。自我初识姐姐，到如今，也有九年了。倏忽之间，像还没长大似的，谁知竟老了。&rdo;

我笑问：&ldo;妹妹有几个孩子？&rdo;

苏燕燕一怔，道：&ldo;两个。&rdo;

原来在这两年间，她又生了一个孩子：&ldo;妹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还能不认老么？是了，还未恭贺文将军加官进爵。改日补一份礼去妹妹府上。&rdo;

苏燕燕忙道：&ldo;姐姐好意，妹妹心领。咱们自幼相识，这礼就罢了，再说姐姐在宫里，也不方便。&rdo;

我笑道：&ldo;只是些青州的特产，一些枣、梨、桃子罢了。&rdo;

苏燕燕道：&ldo;那便却之不恭了。妹妹原本以为，姐姐去了青州，定会带一位如意郎君回来。谁知，当出宫的年份，姐姐倒回宫了。这份恩宠，谁及得上？&rdo;

我和苏燕燕的私交并不深，她一大清早特地来侯府看我，绝不会是为了谈说家常。然而这样闲闲道来，却也令人沉浸。终于要说到正题了。我蜷起十指，端坐微笑：&ldo;机缘巧合罢了。&rdo;

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苏燕燕的头上华丽而朦胧的珠光像是被谁一把扯开去，青丝素颜，界限分明。明晰得让人忘记了她究竟是妍是媸。她温然一笑：&ldo;谁说不是好时机呢，朝中就要立太子了。&rdo;

我转头向绿萼道：&ldo;去看一看送给武安伯府的礼备好了没有？备好了就派人直接送去。&rdo;

苏燕燕对她的丫头道：&ldo;你们出去候着，我和姐姐说说话。&rdo;

门外一箭之地无限地拓延，万丈阳光，万里河山。我和苏燕燕坐在不为人知的昏暗一隅，各自体味着早春的冷和暖，春光的明和暗。我淡淡一笑道：&ldo;我在青州的这两年除了圣旨，当真什么也听不到。眼见就要回宫，倒有些不安起来。还望妹妹指教一二。&rdo;

日光慢慢爬上苏燕燕的眉眼，细致温柔之外，亦添了含蓄深邃之意：&ldo;姐姐说笑了。姐姐人在青州，京中时势却也瞒不过姐姐。不然弘阳郡王去了广陵盐场处置了一桩旧案，怎地回来便执意随君父出征？姐姐敢说，从无对王爷有一二谏言么？&rdo;

苏燕燕当年在宫中，曾暗中指点我侦破徐嘉秬的命案，我也疑心她在慎妃临死前与之有所交谈，甚至直接促成了她的自尽。我扶助弘阳郡王的意图，须瞒不过她，也无须隐瞒。遂淡淡道：&ldo;做臣子的，&lso;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rso;[190]，我的谏言，亦不过循常理罢了。&rdo;

苏燕燕笑道：&ldo;既如此，监国待君父凯旋，也是大功一件。现摆在面前的坦途，为何要舍近求远？&rdo;

我笑道：&ldo;&lso;易必在前，难必在后&rso;[191]，做皇子的怎能贪图监国的安逸，却让君父独赴疆场？自当不避艰险，自请副贰，为君分忧了。&rdo;

苏燕燕笑道：&ldo;然也。究竟是姐姐想得长远。&rdo;说着从小荷包里掏出一枚长长的铜镊子，又拈出两枚素香银炭轻轻放在炭盆的边沿，&ldo;这一两年间，朝中无非两件事。一是御驾亲征，二是立太子。姐姐走后，圣上入秋忽然病重。亲征之前，朝臣们便请立太子。只是圣上决意要等班师再说，因此所有请立太子的奏疏一律留中。&rdo;

我笑道：&ldo;咸平年间一共三次亲征，每一次朝中宫中都请立太子，这也是惯例了。&rdo;

苏燕燕轻轻拨弄着银炭，淡然道：&ldo;咸平十年亲征，那时弘阳郡王殿下还是嫡子呢，可惜了。十三年，总算立了悫惠皇太子，又薨了。&rdo;

我低低道：&ldo;这一次，不知朝中都看好谁呢？&rdo;

苏燕燕垂眸道：&ldo;亲征之前，有说弘阳郡王的，也有说三皇子的。听我爹爹说，因为奏疏递上去都没了音信，就有人上书试探，请弘阳郡王监国。圣上虽无回复，但年前宫中便吹出这样的风声，人心这才稍稍安定。&rdo;

我微笑道：&ldo;皇子监国，多少有传位之意吧。&rdo;

苏燕燕笑道：&ldo;正是。太子监国嘛，多少有这样的意思，众人也都是这样想的。谁知王爷倒自请随军出征，这监国重任便落在李司政和两位副相的身上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