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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我上前端端正正向皇后和舞阳君行了大礼。皇后道：&ldo;赐座。&rdo;

我肃容道：&ldo;蒙娘娘厚爱，原不该辞。只是今日来，一是向娘娘请安，二来有两件要紧的事情要回禀娘娘。坐着奏事不敬，请娘娘容臣女站着。&rdo;

舞阳君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眼中一亮：&ldo;年纪轻轻的姑娘，当真是有做官的样子。既然皇后娘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rdo;说罢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笑道：&ldo;朱大人身着朝服，倒是不同寻常。究竟有何紧要事？&rdo;

我双手呈上殿选女巡的名单，恭敬道：&ldo;这是臣女暂拟的殿选名单，请皇后娘娘过目。&rdo;

皇后笑道：&ldo;才这么两天，你便都看好了！&rdo;说罢展开名册。

我忙道：&ldo;皇后娘娘有命，臣女不敢贻误。&rdo;

皇后放下名册，又笑道：&ldo;好容易今天借着舞阳君进宫的由头不看折子，竟然还是得看。&rdo;说罢将名册还给我，&ldo;是你挑的，自然都是好的。本宫乐得清闲，就不看了。殿选的日子定了么？&rdo;

&ldo;回娘娘，殿选女巡，是宫中盛事，臣女不敢擅专。还请皇后娘娘明垂吉日，臣女好依旨去办。&rdo;

皇后道：&ldo;青阳已经上学了，不宜再拖下去了。那就定在四月二十二好了，你这名单留在这里，午后本宫让人照着拟旨，宣她们进宫遴选就是了。还有何事？&rdo;

我深深吸一口气，低头缓缓道：&ldo;昨日臣女偶尔去外宫的梨园散心，遇见戏园子里的学艺新徒小路儿，自称是长公主府的奴婢，说长公主听闻内宫之事，有要紧的话要嘱咐臣女。臣女深知徐女史的案子牵连到长公主府，长公主理应避嫌才是。因此严辞拒绝，即刻回宫。回到宫中，臣女细细想来，这小丫头进退有度，谈吐不俗，且头上还戴着内宫的头面。她是内宫宫女，绝非长公主府的丫头。&rdo;

皇后奇道：&ldo;竟有此事？&rdo;说着坐了起来。

我微一抬眼，但见皇后双颊微微一颤，现出无懈可击的惊奇之色。我复又垂眸看着皇后脚上的水红色的牡丹绣鞋：&ldo;昨日是臣女的侍婢红芯怂恿臣女去梨园的，因此臣女回来便严审红芯，才知她竟瞒着臣女和小路儿已往来数月！小路儿假冒长公主府侍婢，诱臣女犯罪，败坏长公主清誉，蓄意挑起君臣不合，后宫不宁。其意堪查，其心可诛。臣女不敢不即刻回禀皇后娘娘。且臣女已将此女绘像，请皇后娘娘下旨彻查！&rdo;说罢呈上我刚刚在永和宫里画好的一幅肖像，&ldo;臣女识人不明，甚为惶恐，特诣阕请罪。&rdo;说着跪了下来，伏地不起。

皇后叹道：&ldo;这怎能怪你，起来吧。&rdo;

金砖冰凉，抵在额头，有彻骨的寒气袭入脑府。我含一丝冷笑，宁和道：&ldo;臣女智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101]那小路儿和红芯不知是何人指使，若此辈不绝，臣女应接无暇，恐负娘娘重托。请娘娘另寻能臣，主理此案。&rdo;

皇后道：&ldo;玉机实在不必如此。玉机案验迅疾，处事得体，慧全内外，忠心可嘉。何谓智小力少？太过自谦。本宫用人不疑，玉机也万不可有此顾虑。起来吧。&rdo;

我站起身来道：&ldo;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不知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小路儿和红芯？&rdo;

皇后道：&ldo;本宫会让掖庭属彻查此事。至于红芯，本宫记得她是长公主送入宫中的吧。既然陷害旧主，又悖逆新恩，甚是可恶。待掖庭属审问明白就交给你处置好了。&rdo;

我垂首道：&ldo;是。&rdo;

皇后笑笑，意味深长道：&ldo;玉机当真是见微知著，观人入微。很好。&rdo;

我微微一笑：&ldo;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rdo;

从椒房殿出来，太阳快升到头顶了，我几乎能感觉到汗意凝成针尖，密密麻麻地扎在背上。我抚胸喘了两口气，方扶着绿萼的手缓缓步下阶梯。

但见莲花池旁，两岁半的华阳公主穿一件橘色簇花绸衫，正嘻嘻哈哈地追兔子。身后跟着两个辱母和四五个小丫头。我忙上前请安，华阳公主认得我，含糊不清道：&ldo;朱大人……&rdo;

辱母上前来行了礼，柔声对公主道：&ldo;公主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rdo;说罢抱起公主进了椒房殿。

忽见苏燕燕扶了小丫头的手出了西配殿，见了我忙上前行礼。我屈膝还礼，笑道：&ldo;妹妹这会儿是去接平阳公主放学么？&rdo;

苏燕燕道：&ldo;原本是的，只是难得在守坤宫遇见姐姐，倒有一事要求姐姐。&rdo;说罢对身边的小丫头道，&ldo;去把刚才我新得的那幅画拿出来。&rdo;

我笑道：&ldo;是妹妹画的么？进宫这么久，倒不知道妹妹善画。&rdo;

苏燕燕笑道：&ldo;姐姐取笑，那是我在外面新得的一幅仕女图。听说姐姐最喜欢画美人，故此请姐姐品评品评。&rdo;说着拉着我一道进了南厢，只见小丫头已经将画卷展开，陈放在书案上。

但见画上一个美人，坐在乌木雕双龙抢珠的长榻边，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垂死之人。美人俯下身，似在聆听遗言，唇边虽然挂着最恭顺的微笑，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却瞟着看画之人。眼中有不屑，有不甘，有怨毒，更奇特的是，还有一丝喜悦。任何一个观画之人，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不会心安理得。

我不解道：&ldo;画得虽好，可是并不能教人愉悦。妹妹为何要给我看这样一幅画？&rdo;

苏燕燕道：&ldo;这画的是吕后在垂死的汉高祖榻前，听他说，一定要善待戚姬。妹妹觉得这吕后画得甚是传神。姐姐以为呢？&rdo;

我笑道：&ldo;若说这女子是吕后，这神态倒也画得精准。&rdo;

苏燕燕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抚摸吕后的脸，赞赏道：&ldo;妹妹最喜欢的，并非此女的神情，而是她的容貌。&rdo;

我不解：&ldo;容貌？&rdo;

苏燕燕微笑道：&ldo;这容貌，高额，隆准，剑眉，深眼，覆唇。不但美，而且狠，贵不可言。可说是帝王之相，怨不得日后能女主称制。姐姐说是不是？&rdo;

我心中一动：&ldo;的确如此。&rdo;

苏燕燕直起身子，递了一块手帕给我：&ldo;今日天热，姐姐都出汗了。&rdo;我道了谢，接过帕子，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只听苏燕燕接着道：&ldo;其实妹妹并没有精通面相，不过史书上总说帝王容貌如何，看得多了，也便知道了。姐姐只说这画好不好？&rdo;

我笑道：&ldo;形神兼备，是好画。妹妹是从哪儿得的？&rdo;

苏燕燕笑道：&ldo;过年的时候在字画铺里淘的。姐姐既然说好，妹妹就好生收着，否则定要叫人拿出宫去摔在那老板的脸上。&rdo;正说着，小丫头来请行，苏燕燕便抛了画邀我一起去定乾宫。

将高曜接回长宁宫，就在启祥殿用午膳。外面阳光正好，小丫头们站得齐齐整整候在殿外，一声不闻，窗上映着一排乌黑的双丫髻。用膳时照例是不说话的。寂寂庭院，唯有风吹过，松声如涛。饭毕上茶，我和高曜正各自捧了一盏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然外面小丫头禀道：&ldo;启禀殿下，永和宫的小西姑娘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