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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ldo;我是说，刚进门没有什么名分。过个两三年，嵇鹤龄自然会把她&lso;扶正&rso;。&rdo;

王太太对此要考虑，考虑的不是眼前是将来，&ldo;兄弟，&rdo;她说，&ldo;你这句话倒也实在。不过，将来嵇老爷另外娶了填房，我们瑞云不是落空了吗？&rdo;

&ldo;这可以言明在先的。&rdo;胡雪岩拍拍胸说，&ldo;不然找我媒人说话。&rdo;

&ldo;&lso;满饭好吃，满话难说&rso;！我样样事相信你，只有这上头，说实话，我比你见得多，做媒吃力不讨好的，多得很！不然怎么会有&lso;春媒酱&rso;这句话？我们两家的交情，自然不会这样子，到那时候，就只有叫瑞云委屈了！&rdo;

&ldo;这要看人说话。嵇鹤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除非不答应，答应了一定有信用。总而言之一句活，只要瑞云真的贤慧能干，嫁过去一定同偕到老。&rdo;

&ldo;好了，这层不去说他。&rdo;王太太又问：&ldo;嵇老爷堂上有没有老亲？&rdo;

&ldo;堂上老亲倒没有。底下有六个小鬼！&rdo;此是这桩亲事中最大的障碍，胡雪岩特意自己先说破，&ldo;不过，王太太，你放心，嵇家的家教极好，六个伢儿都乖得很！&rdo;

他一路在说，王太太一路摇头，&ldo;这难了！&rdo;她说，&ldo;你们男人家哪里晓得操持家务的苦楚？六个伢儿，光是穿鞋子，一年就要做到头，将来瑞云自己再有了儿女，岂不是苦上加苦？&rdo;

从这里开始，胡雪岩大费唇舌，他的口才超妙，一向无往不利，只有他这一刻，怎么样也不能把王太太说服。他恭维瑞云能干，繁难的家务，在她手里举重苦轻，又说嵇鹤龄不久就会得意，可以多用婢仆分劳。凡此理由都敌不过王太太一句话：&ldo;瑞云苦了多年，我不能再叫她去吃苦！&rdo;

多说无益，胡雪岩慢慢自己收篷，所以事难不成，和气未伤，王太太当然感到万分歉仄，便留了一个尾巴，说是&ldo;慢慢再商量。&rdo;

胡雪岩却等不得了，象这样的事，要做得爽利，才能叫人见情：因此他另辟蹊径，从王有龄身上着手。不过要让他硬作主张，王太太也会不高兴，说不定会伤他们夫妻的感情，所以胡雪岩想了一个比较缓和的办法。

&ldo;太太！&rdo;王有龄用商量的语气说：&ldo;嵇鹤龄这一趟总算是帮了我们全家一个大忙，刚才在席上已经谈好了，他后天就动身到新城。不过人家帮了我们的忙，我们也要想想人家的难处。&rdo;

&ldo;那自然。&rdo;王太太问道，&ldo;嵇老爷眼前有啥难处，怎么帮法。&rdo;

&ldo;他是父代母职。等一离了家，虽有个老家人，也照顾不了。我想叫瑞云去替他管几天家。&rdo;

王太太笑了，&ldo;这一定是雪岩想出来的花佯。&rdo;

&ldo;雪岩绝顶聪明，他想出来的花样，不会错的。&rdo;

&ldo;我不是说他错。&rdo;王太太问：&ldo;不过其中到底是什么花样？总也得说

出来，我才会明白。&ldo;

&ldo;是这样子，雪岩的意思，一则替嵇鹤龄管几天家，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二则让瑞云去看看情形，如果觉得嵇鹤龄为人合得来，他家几个孩子也听话，瑞云认为应付得下，那就再好都没有。否则就作罢，从此大家不谈这件事，一点痕迹不留，岂不甚好？&rdo;

&ldo;这好，这好！&rdo;王太太大为点头，&ldo;这我就没话说了。&rdo;

&ldo;不过我倒要劝你。&rdo;王有龄又说，&ldo;象嵇鹤龄这样的人，凭心而论，是个人才，只要脾气稍为变得圆通些，以他的仪表才具，不怕不得意。瑞云嫁了他，眼前或许苦一点，将来一定有福享。再说，彼此结成至好，再连上这门亲，你们可以常来常往，不也蛮热闹有趣的吗？&rdo;

这句话倒是把王太太说动了。既然是讲感情，为瑞云着想以外，也要为自己想想，不管瑞云嫁人为妻还是为妾，堂客的往来，总先要看&ldo;官客&rdo;的交情，地位不同，行辈不符，&ldo;老爷&rdo;们少有交往，内眷们就不容易轧得拢淘。自己老爷与嵇老爷，以后定会常在一起，真正成了通家之好，那跟瑞云见面的机会，自然就会多了。

因此，她欣欣然把瑞云找了来，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和盘托出，首先也就是强调彼此可以常来常往，接着便许了她一份嫁妆，最后问她的意思如何？

当胡雪岩和王有龄跟王太太在谈此事时，瑞云早就在&ldo;听壁脚&rdo;了，终身大事，心里一直在盘算，她觉得这时候自以不表示态度为宜，所以这样答道：&ldo;嵇老爷替老爷去办公事，他家没有人，我自然该替他去管几天家。以后的事谁晓得呢？&rdo;

&ldo;这话也对！&rdo;王太太是想怂恿她好好花些功夫下去，好使得嵇鹤龄倾心，但却不便明言，因而用了个激将法：&ldo;不过，我有点担心，他家伢儿多，家也难管，将来说起来，&lso;管与不管一样&rso;，这句话，就不好听了。&rdo;

瑞云不响，心里冷笑，怎说&ldo;管与不管一样&rdo;呢？明天管个样子出来看肴，你就知道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瑞云带了个衣箱，由高升陪着，一顶小轿，来到嵇家。

嵇鹤龄已预先听胡雪岩来说过，深为领情，对瑞云自然也另眼相看，称她&ldo;瑞姑娘&rdo;，让儿女们叫她&ldo;瑞阿姨&rdo;。

&ldo;瑞姑娘，多多费心，多多拜托！&rdo;嵇鹤龄不胜感激地说，&ldo;有你来帮忙，我可以放心了。这个家从今天起，就算交了给你了，孩子们不乖，该打该骂，不必客气。&rdo;

&ldo;哪有这个道理？&rdo;瑞云浅浅地笑首，把他那个大眼睛的小女儿搂在怀里，眼角扫着那五个大的，正好三男三女，老大是男的，看上去极其忠厚老实。老二是女孩，有十二岁左右，生得很瘦，一双眼睛却特别灵活，话也最多，一望而知，不易对付。她心里在想，要把这个家管好，先得把这个&ldo;二小姐&rdo;收服。

&ldo;瑞姑娘！&rdo;嵇鹤龄打断了她的思路，&ldo;我把钥匙交给你。&rdo;

当家的钥匙，就好比做官的印信，瑞云当仁不让，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接了过来。接着，嵇鹤龄又唤了张贵和一个名叫小青的小丫头来，为她引见。

交代这一些，他站起身来要出门了。

&ldo;嵇老爷，&rdo;瑞云问，&ldo;是不是回家吃饭？&rdo;

&ldo;明天就要动身，今天有好些事要料理，中午赶不回来，晚上有个饭局。&rdo;

&ldo;那么，行李要收拾？&rdo;

&ldo;这要麻烦你了！行李不多带。&rdo;嵇鹤龄说，&ldo;每趟出门，我都带张贵一起走，这一次不必了。要带些什么东西，张贵知道。&rdo;

嵇鹤龄到二更天才回家，带了个客人来：胡雪岩。

一进门便觉得不同，走廊上不似平常那样黑得不堪辨识，淡月映照，相当明亮，细看时是窗纸重新糊过了。走到里面，只见收拾得井井有条，乱七八糟、不该摆在客厅里的东西，都已移了开去，嵇鹤龄顿有耳目清凉之感，不由得就想起太太在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