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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升平笑道：&ldo;儿臣午后睡迟了，起得晚了些，母后勿怪。&rdo;

太后关切道：&ldo;是昨夜没睡好么？&rdo;

升平道：&ldo;昨夜大约是茶饮得太多，走了困，看了会儿书，又绣了半夜的花。因此午后睡过了。&rdo;

太后叹道：&ldo;你总让母后操心。待有了驸马，看你还这样淘气！&rdo;

升平的双颊漾出两团红晕：&ldo;这样多人，母后说这些做什么？！&rdo;

太后笑道：&ldo;不说便不说。你也别往那边去了，就靠着你皇兄坐吧。&rdo;升平领命坐在皇帝下首。

《赎孽》是一出很短的戏，说的是一个叫做王启的人在御街上误杀了义兄李佩，心中愧悔不及，从容赴死的故事。只听那王启唱道：

&ldo;二位贤弟且听我道原委：三月前打杀一人在御街，三司会审升堂问罪，方知那冤家姓甚名谁。

（大哥，却是谁？）

是我经年未见的义兄李光未。义兄姓李名佩字光未，当年菩提树下誓相随。可恨我眼盲当他是盗贼，不合适一剑杀在御街尾，到如今恨绵绵无计可追，因此上押在此为赎前业。

二位贤弟休再劝，也请莫再伤衙解，前日会审已定罪，今番必将我身毁，生当同难死共穴，誓要此心无愧悔，哥哥啊，黄泉路上须等我，一路作伴同为鬼！&rdo;

我并不知道这出戏与周贵妃有什么关联，不禁看了一眼芳馨，芳馨上前轻声道：&ldo;这是二十七年前的往事了，待回宫后奴婢慢慢说与姑娘听。&rdo;

只见周贵妃抱着幼女青阳公主，亲手喂食，只偶尔往台上看一眼。皇帝闭目倾听，右手在桌上轻轻按捺。熙平长公主凝神听罢，方指着桌上的菜肴与柔桑低语。

唱到《定婚》时，太后叹道：&ldo;小儿女的话，竟也能成真。&rdo;

皇后一面为太后布菜，一面笑道：&ldo;虽是小儿女，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却是不假的。&rdo;

太后微笑颔首。熙平长公主趁机道：&ldo;说起这金屋藏娇，儿臣倒想起一事。&rdo;

太后笑道：&ldo;熙平这里总是有很多趣事，不妨说来一听。&rdo;

熙平长公主笑道：&ldo;那时候，四位女巡都还没有进宫呢。有一天儿臣带了柔桑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柔桑便与二殿下在偏殿玩耍。皇后娘娘偶尔想起要个东西，谁知叫了两声竟然一个人也不来。儿臣便出来查看，原来是二殿下与柔桑坐在榻上扮家家玩，一个叫殿下，一个叫爱妃，都正襟危坐着，下面的小丫头跪了一片，哧哧直笑。儿臣抱着二殿下问：&lso;殿下将来要娶柔桑亭主为妻么？&rso;殿下立刻答道：&lso;自然要的！&rso;自此后，儿臣旁观他两个，竟比亲姐弟还要亲密友爱。&rdo;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太后招手命柔桑过去，上下打量道：&ldo;像熙平小时候的模样，长大了必是个美人。&rdo;略想了想，又道，&ldo;本宫记得柔桑的亭主还是她出生时封的，这会儿也该晋封了。&rdo;

皇帝笑道：&ldo;朕早有此意。长公主位比亲王，就晋封为县主，赐宁海县为汤沐邑。&rdo;熙平长公主喜出望外，忙携曹驸马与柔桑跪下谢恩。

太后笑道：&ldo;若论柔桑的模样与性情，将来嫁于我曜儿倒也很好。&rdo;

皇帝微笑道：&ldo;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日后结成夫妇才更稳当。只是曜儿与柔桑年纪还小，过些年再说不迟。&rdo;说着拉过柔桑，低低询问，柔桑一一恭敬作答。

太后用银签子签了一块西瓜送到唇边，忽然想起一事：&ldo;说到亲事，信王世子有十四岁了吧。&rdo;

林妃忙起身答道：&ldo;回母后，秋天就满十五岁了。&rdo;

太后笑道：&ldo;信王世子是太祖的长孙，又是亲王世子，身份尊贵，皇帝要亲自赐婚才好。&rdo;

皇帝笑道：&ldo;嫂嫂若觉得哪位大家闺秀好，问准了信儿，朕即刻赐婚，又有何难？不知可相准了么？&rdo;

林妃道：&ldo;臣妾前些日子倒留心了些。只是孩子如今长大了，自有他自己的主意，臣妾虽是他的母亲，可也不好勉强他。&rdo;

皇帝笑道：&ldo;这倒有趣。不知侄儿有何主意？&rdo;

高旸起身答道：&ldo;臣尚年幼，正当读书明理之际，怎可早早为家室所牵绊？再者，朝廷里那些老头子的女儿，想来都无趣得很，臣必得一个才智高超的女子，才肯聘娶为妻。&rdo;

皇帝笑道：&ldo;朕的朝堂上，那么些股肱之臣的大家闺秀，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你怎知其中没有才智高超的女子？只这四位选进宫来的女巡，便个个都很出挑。&rdo;

高旸远远地看我一眼，道：&ldo;入宫的女巡，自然都是万中无一的。据臣所知，四位女巡中，于大人与朱大人俱出身寒门，史大人出自商贾之家，并无父兄立于高堂庙廊。连皇后与两位贵妃都不选那些老夫子们的千金入宫，正说明她们确是无趣得很。&rdo;我听了不觉好笑，四位女巡，明明车舜英的父亲在朝为官，他偏偏略过。果见车舜英满脸不快。

皇帝大笑，连说&ldo;刁钻&rdo;，又道：&ldo;如此，朕便将她们其中一个赐你为妻，你可愿意？&rdo;

高旸道：&ldo;若她们之中有一位可称得上才智高超，无论出身贵贱，容貌美丑，臣都愿意一生珍视。&rdo;

皇帝赞道：&ldo;你倒不以貌取人，难得。&rdo;又向林妃道，&ldo;侄儿很懂道理，依朕看，嫂嫂也实在不用费心操劳。他若自行看准了，朕便赐婚。最难得是志趣相投，脾性相合，容貌家世都在其次。&rdo;

林妃道：&ldo;臣妾谢圣上恩典。&rdo;

戏台又高又远，灯火通明。戏子们身着彩衣，脸上敷着厚重油彩，做生的潇洒，做旦的妩媚。说不尽的权谋与牺牲，唱不完的愤怒与哀愁。夜色中，戏台仿佛遥远大漠中的蜃气，无数穿红着绿的男女，凌波微步，踏沙无痕。一颦一笑，一举一投，无不尽态极妍，无不尽悲喜之意。

戏总是这样，不如此不足以借题挥洒，不如此不足以直抒胸臆。人生是苍白的戏文，戏文是扭曲的人生。

台上正唱着一出《赴宴》。西王母的小丫头见周穆王生得俊美，正心猿意马地引他入席。而穆王身边的小马倌却在偷望这美貌的小仙女，小仙女自是无意于他。大约她道行不够，她若知道七百年后，正是这小马倌的后人灭了两周，一统天下，成为始皇帝，此刻又当如何？[45]

我凝神听戏，只隐约听见太后殷殷嘱咐董妃好好保养身子，早日再添一个世子等语。夜色沉沉，身上微凉，芳馨忙为我披衣：&ldo;夜深了，姑娘该回宫了。&rdo;我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车舜英与易珠不知何时已退席，几个年幼的孩子早回宫睡了。不多时，太后和两位王妃也退席了，座中只有升平长公主、皇后与两位贵妃伴驾。

皇帝兴致颇高，直将众人点的戏看完才散戏。夜深露重，除了我和锦素，便只剩下周贵妃端坐席间。皇帝命人整杯添酒，又命众人一同在主席坐了。皇帝已有七分醉意，向我和锦素道：&ldo;贵妃自幼习武，自然熬得住。想不到两位女巡的精神也不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