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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第2页）

自从皇帝下定决心立高曜为太子，便泄了气一般，懒怠再处置奏章了，只在巳正到午正听政一个时辰。中秋临近，宫中饮宴显著多了起来，他喜欢在宴席上看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甚至拖着病体气喘吁吁地下去捉他们。自然，更少不了玉枢曼妙的歌舞和师广日的琴声助兴。有两次，我在宫宴上得知有急报送入宫中，不得不离宴处置。皇帝挥挥手命我自去，依旧沉浸在诗酒歌舞中乐此不疲。

中秋前的一日，御史大夫施哲进宫来奏事。因是东宫旧识，皇帝便在龙榻上歪着接见。施哲行过礼，方才抬眸看皇帝的脸色。他眉心一耸，眸中忧色如云雾弥漫。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我微微叹息，摇了摇头。

皇帝虽合着眼睛，却似乎听到我和施哲无言的交谈，抚一抚尖瘦的下颌，微笑道：&ldo;怎么？寻月未见，朕已经病得你认不出来了？&rdo;

施哲躬身道：&ldo;陛下气色不佳，还请保重龙体。&rdo;

皇帝这才睁开眼：&ldo;百官之中，朕最怕你这个御使大夫来。你一来，说明朝中又哪里不好了，非要说给朕听。罢了，你坐着说，朕歪着听，彼此都省力。&rdo;

小内监搬了绣墩进来，施哲缓缓坐下，面色凝重，又似在思索：&ldo;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非到圣上召见或万不得已，是不会入宫面圣的。&rdo;

皇帝道：&ldo;究竟何事？&rdo;

施哲道：&ldo;是关于颖妃娘娘的，事关宫闱，臣不敢擅自处置。&rdo;原来颖妃父兄的罪，是施哲在查。也是，自施哲入官场，凡与皇家密切相关的案件，哪一桩不是施哲奉命查处？

皇帝道：&ldo;有罪证了么？&rdo;

施哲道：&ldo;咸平十七年史家在朝廷放新币一事上的非法获利已不可考。&rdo;

皇帝皱了皱眉头：&ldo;不可考？不可考是何意？&rdo;

施哲道：&ldo;回陛下，我朝禁止金银矿坑，但不禁铜铁。当年史家与各矿主定下买卖合约，搜罗铜器，不过是在商言商罢了。臣查遍了史家每一个往来亲朋和家中的仆从，他们都说，史家从未透露出一星半点关于朝廷铸发新币的机密，只是命家人买铜、买矿。臣没有证据，不能单凭街头巷议就定史家这条罪。&rdo;

皇帝微微冷笑：&ldo;朕便知道你没有用刑，你不用刑，能问出什么实情？众人自然都推说不知道。&rdo;

施哲起身笑道：&ldo;臣的确没有用刑。容臣斗胆请教圣上，圣上真的想让臣用刑么？&rdo;

皇帝凝视片刻，施哲也不回避。好一会儿，皇帝支起身子，哧的一笑：&ldo;整个朝中，也只有你敢和朕这样说话‐‐连你哥哥也不敢的。&rdo;施哲深深一揖。皇帝接着道，&ldo;既然你说史家无罪，那就无罪吧。&rdo;

施哲笑道：&ldo;陛下不以财物治人之罪，实是仁圣之君。依微臣浅见，铜可铸币，哪怕严刑峻法禁止私铸，只要准许民间开矿，便与铸币无益。史家借此获利，正因为此。&rdo;

皇帝道：&ldo;依你该如何呢？&rdo;

施哲道：&ldo;臣以为，当禁铜，由国家专榷。老子曰：&lso;不见可欲，使心不乱。&rso;[228]朝廷法令不全而望民自律，臣窃以为不可。&rdo;

皇帝笑道：&ldo;那就依你，此事可议。&rdo;说罢转头向小简道，&ldo;传旨三司，着与尚书省廷议铜铁专榷之事。&rdo;

施哲道：&ldo;启禀陛下，廷议旷日持久，只怕龙体吃不消。臣以为，还是在政事堂议为好，只要写个奏报上来，陛下慢慢斟酌便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