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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八冰骨（第1页）

陆凇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忽见自己手上还攥着昨夜感怀之作，不觉心内怅然：若是师父此时，不，是昨夜便收到了，纵使骂我作得不通，也是极好了！奈何如今相隔万水千山，何异于痴人说梦？

想到这，陆凇当下将那张诗笺仔细折好，与拜师帖放在一处，随意找个地方吃了碗米粉，便骑了长安，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陆凇南下是直奔桂林而来，一路上虽未过多停留，也少不得写字作画换点盘费，长安虽快，从河间到桂林走走停停也是过了数月。此番北上，明知无家可回，他却仍是早发迟息，风雨兼程，囊中羞涩时，竟尔风餐露宿，亦是毫不在意。

一日清晨，陆凇醒来便觉全身乏力，虽在树下睡了一夜，眼皮却是沉重至极。他也没理会，便合了眼，又沉沉睡去。

陆凇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竹榻上。惊得他连忙坐起，四下里一看，此刻房中无人。陆凇摸摸胸口，见锦囊还在，心下稍安，又见小几上正是他的包袱，剑和琴都立在墙角，心遂放了大半，便起了身，出门去寻长安。

开门出去，陆凇方知这竟是个吊脚楼。却见一个苗家女子袅袅婷婷正上楼来，背上还负着背篓。未及陆凇开口，便听那女子道：

“你醒啦！你的马在下面拴着呢！进屋说罢！”

陆凇略怔，随即点点头，随女子进了屋。眼前女子比他年纪稍长，一身群青衣裙外系了一条五彩围裙，看去身量苗条，鹅蛋脸儿给头上颈间银饰一照，更显得白里透红，明丽照人。方才坐定，女子又开了口：

“你有许多话问我罢？我先说给你罢！前天我同我男人两个采药回来，就看你白日里在山脚树下躺着，我们这叫贾家峒，山里蛇虫虎狼不少，怕你给它们吃了做个冤死鬼，我两个就叫你起来，谁知你是受了暑昏过去了，我们苗家儿女哪有见死不救的？我男人就背你回来啦。这两天两夜你有时说甚么我们也不懂，单是‘师父’两个字，我们还听得清白，你赶路该是要寻他罢！”

原来陆凇虽是习武之人，然二十余年来何曾这般辛苦，如此几日终是支持不住，不想竟昏睡过去，幸而为人所救，方不致成野兽腹中之物。听这女子竹筒倒豆一般说了，他心上更明白了些，当下便起身一揖，道：

“多谢阿姊！不知阿哥现在何处？在下也好当面道谢。”

女子笑道：“我叫惜珺，我男人叫天赐，我们苗家不讲你们汉人那套礼数。你别叫我阿姊，我有个弟弟十二岁就死了，要是活着，也同你这般大啦。”

陆凇忙道：“陆凇不知，十分对不住了！敢问惜珺姊，此处可是保靖州地界么？”

惜珺笑道：“正是呢。你叫陆凇，是姓陆不？算你问对人啦！我们贾家峒这些寨子里没几个听得懂汉话的，能讲得几句的更少了，我和我男人算是讲得好的啦！”

陆凇点头：“是。姓陆名凇。这样说来，我能遇到你们，更是走运了。”

惜珺笑道：“这有甚么。不过你现在身子还弱，要是不怕，你可以在我们家住几天。”

陆凇道：“有甚么好怕？只恐有不妥罢？我是想等天赐哥回来和他道了谢就走来着。”

惜珺道：“有甚么不妥？我们这有几间房呢。再说……你同我弟弟，还是有些像的。”

陆凇一怔：“哪里像？”

惜珺叹道：“我弟弟同我相像，可是比我好看。他真是生得好，生得好漂亮，人也忒聪明，那时家里有个外来客，是个汉人，还读过书，我阿爸就请他教我弟弟读书。我的汉话还是和弟弟学的。你不知道，我们寨子里的人都说，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他小时候男生女相，可是眉毛不女气，你说好看不好看？”

陆凇道：“那自是好看了，应该是比我好看多了。”

惜珺道：“你是读书人罢？我也说不好，只觉你们说不准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