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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叶城（第3页）

“她将解开这个封印，让帝王之血重新展现于世间，冰夷的统治将如同冰雪一样消融。”

冰夷的统治将如同冰雪一样消融——她牢牢记住了这一句，每次想起这句预言就忍不住激动得全身发抖。毕竟对于霍图部来说，这一场永夜，已经笼罩了太久、太久了……

“天神啊……”老妪开合着瘪陷的嘴唇，虔诚地膜拜着神物，“就快了，就快了……”

“那个戴着‘皇天’的女子，已经出现了！”

在转过两个街角后，白薇皇后终于看到了苏摩的背影。

“苏摩，去哪里？”她有些诧异，对方却并不回答。

黑衣蓝发的傀儡师穿行在叶城的街巷里，仿佛对这个城市的一切早已熟悉，却不知他脚步的终点是通往何处，又在寻觅着什么。

白薇皇后频频回顾，心里尚有说不出的疑问——在接近那一群西荒人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某种蛰伏的力量。那种隐隐的召唤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她低下头，看到那一枚“后土”神戒在闪烁，仿佛和什么起了呼应。

“刚才那个红衣女子，似乎有点不简单。”她低语。然而她的同伴却仿佛毫无兴趣，径自往前继续走，忽然在一家门庭若市的店铺前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抬头。

“怎么了？”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店铺，眼里露出某种可怕的表情——

海国馆。

那三个字用泥金写在碧落海打捞出的沉香木牌匾上，隐隐透出陈腐的香味。里面传出喧嚣的笑声和放肆的议论声，伴随着细微的啜泣和叱骂。从敞开的门看进去，大厅里簇拥着一群衣着富贵的人，围着居中的一排排笼子评头论足，隐约可以看到笼子里面关着一群装饰华美的待售奴隶，男女均有，有些甚至只是孩童。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伸手从笼子里拖出了三个奴隶，在他们洁白笔直的双腿上比画，滔滔不绝地夸耀着。然而那一行客人却连连摇头，开始讨价还价，双方都是毫不让步，一时间将“货物”翻来覆去地验看。只有那几个鲛人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用双手抱着赤裸的肩，不知所措。

仿佛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眼里露出一闪即逝的愤怒，却随即压了下去：“苏摩，现在不是时候。”

“稍等。”然而苏摩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便举步走了进去。

她只好随之跟入，却见他似是对这里很熟悉，在人群里穿梭，一个转身便绕开了热闹的厅堂，推开了一扇侧门，侧身隐入了黑暗。

那是一个杂物院。不同于大厅里那些精致华丽的笼子，这里堆叠着很多破旧粗糙的铁笼，在午夜寒气里凝结出露水，里面也蜷缩着一群瑟瑟发抖的鲛人，却大都是老弱病残的废弃品。

看到忽然有人从前厅进来，那些奴隶吃惊地抬起头，发出了惊呼。

苏摩静默地看着，忽然走过去站到一个铁笼前，从黑色的大氅中伸出手来，轻轻抚摩那一排精铁打制的栅栏——笼子里面无数双眼睛惊慌地望着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在叶城入夜的冷风里瑟瑟发抖，碧色的眼睛宛如星辰闪烁。

苏摩只是沉默地凝望着粗糙的铁笼，手指抚过上面的一道道刻痕，忽然开口：“很久不见了。”

白薇皇后骤然惊住，侧头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上百年了……它居然还在这里。”苏摩的手指抚着铁笼上残存的刻痕，那一道道痕迹深浅不一，从三尺高的地方开始刻，一直往上延续到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触目惊心——到底有多少条呢？十万？百万？

每一道刻痕，都代表了他在这个囚笼里度过的每一个日子，刻骨难忘。

笼子里的鲛人奴隶吃惊地看着来人，忽然发现了对方居然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碧色眼睛——不由得又惊又喜，从缩着的角落里渐渐探出身来，小心地观察着这个不速之客。

在聚在一起的奴隶们都散开后，角落里只剩下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缩在最里面，一直低着头，衣衫褴褛，只是一动不动地靠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像是无法站立一样靠着铁笼坐着，双手抱住了肩，神色木然，一头失去光泽的蓝色头发垂落在伤痕累累的膝盖上。

苏摩的视线接触到她，身子一震，眼睛里忽然有冷光蔓延。

“你……”他抬起手指向那个女子，正欲开口，忽然背后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精瘦的脑袋探了出来，狠狠盯着他们两个：“你们是谁？怎么敢乱闯到后面来？这里是不能进来的！”

然而，下一个瞬间老板就噤声了，眼睛骨碌碌一转——

毕竟是生意场上打滚久了的，第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眼前这两位闯入后院的来客衣饰华丽，气度不凡，女客手上还戴着一枚巨大的蓝宝石戒指，显然是难得一见的大主顾。

正准备关店门的老板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声音低了下去，赔上笑脸，说不定这一对客人误打误撞到了后院，还能把这里头的残次品卖一个出去呢。

“客官真是好眼光！”他热烈地向两人推荐，毫不吝啬地夸奖起后院这一批货物，“快来看看！这些鲛人都是刚收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打扮——别看现在卖相不好，可一打扮，保证比前头堂里的那些还美！”

他伸手进去，毫不费力地捉住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拎到笼子边缘：“我把好货都留在后面了，等着整理好了再放到前堂去卖，不想却被两位客官捷足先登——可也算是缘分啊！”

那个鲛人孩子看起来不超过五十岁，还是幼童的模样，惊惧地睁着眼睛。

“客官看看这个——很年幼的鲛人，容易调教。父母都很美丽，长大了一定是一流货色啊。”老板啧啧称赞，夸得天花乱坠，“你看他的发色，眼睛！多么纯正的血统——听说原来是海市岛上的鲛人呢，现在出自这个产地的可不多了。”

奴隶贩子连比带画说得口沫横飞，白薇皇后厌恶地蹙眉，眼里闪过一丝担心的光，看了看苏摩，生怕他会忽然翻脸。

然而那个傀儡师居然没有丝毫愤怒，只是淡淡开口：“太小了一点。”

“是是。”明白客人是嫌弃年幼而尚未变身的鲛人，老板立刻赔着笑脸，转而抓住了角落里那位一直低头坐着的鲛人女子，用力扯着铁链，试图将她拖过来，“那客官看看这个，这个鲛人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捉到的。虽然现下受了点小伤，看起来品相差了一些，实际上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你看看，你看看……”

那个女子拼命地挣扎，却手足无力，只能扭过头去，宁死也不肯面对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