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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第1页）

万人称缪，无改初衷，千膊沉甃，魂思梦忧。&rdo;

他既然&ldo;万人称缪，无改初衷&rdo;，既然&ldo;千膊沉甃，魂思梦忧&rdo;，他应当不会在意长公主的容貌和残缺，他应当为长久的相守而真心欢喜才是。为什么？

她远嫁北燕，他亦娶妻，不过三年而已，恩情便烟消云散了么？情之翻覆，竟如此之快。当年升平长公主越禁与谢方思相会，&ldo;碾墨为酒，赋景成诗&rdo;。为了掩饰行踪，采薇还为长公主做了许多绣品赠予后宫诸人。如此看来，连采薇的一番痴心，都错付了。

若四年前我为他们传信，或许升平不用远嫁；若我不劝升平再嫁，或许她便不会心灰意冷。

我错了，两次。

是了，高旸也终有一日会迎娶启春。天长日久，他和她，也会彼此真心相待。他会忘记我，忘记&ldo;梨花忘典&rdo;，忘记蔷薇花下的初衷，忘记马车中的笑谈，忘记易芳亭中、公主灵前的痛苦承诺。

那么，我是不是该更加迅速、更加无情地忘怀？用忘怀来逃避绝望的伤痛。

数日后，升平长公主回宫了，依旧住在玉茗堂底层的东耳室。

数月未见，她比出嫁时略丰腴了些，虽经历了理国公府的巨大变故，神色却更见平和淡远。我虽然有些诧异，但见她不悲不怒，心中也甚钦佩。

这一夜我与升平同坐在庭院中乘凉。她命我坐在秋千上，又叫绿萼在我身后轻轻推着，自己坐在木轮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此时我沐浴已毕，散着一头青丝，只随意绾了一支细细的绿藤在发梢。秋千荡起，撩起醉人的晚风，沁着凋残玫瑰的最后一缕香气，只觉一丝糙木露水的清气在鬓边缠绕。

升平一袭水色寝衣，不戴素帛面具，也不用右边的秀发遮住左边的烧伤，甚至连左手的手套都除去了。她在花圃中拣了一支盛开的玫瑰别在襟上，笑看绿萼在我背后卖力地推着。忽然她命绿萼停下，又命宫人将轮椅推了过来，伸出右手，从我头顶拔下一根四寸来长的白发，微笑道：&ldo;你还这样年轻，怎么就生白发了？&rdo;

我拈过白发，正是旧年三位公主初丧、高旸来吊唁之时，我伤心情逝而生出的那一精。我一直留着，想不到倒被升平一气拔去了。早该忘了他，又何必留着这伤心的凭证？遂微笑道：&ldo;不觉红颜去，空嗟白发生。[46]红颜华发，便是如此了。&rdo;

升平笑道：&ldo;怎么这样老气横秋的口气？你才多大？&rdo;

我低头道：&ldo;殿下见笑了。&rdo;

升平退开数尺：&ldo;孤才回来这几日，便听说你要嫁给皇兄了，是这样么？&rdo;

我晃晃悠悠道：&ldo;这话也传了小半年了。&rdo;

升平道：&ldo;孤看你从不去定乾宫，连皇兄赏下东西，你也很少去谢恩。想来你是不愿意嫁的。你既不愿意嫁，这一丝白发又是为谁而生？&rdo;

我倚着洗净的绿萝，微微一笑道：&ldo;即使不为谁，这宫里的日子也足以叫人华发早生。&rdo;

升平叹道：&ldo;的确如此。&rdo;她仰望夜空，缓缓吟道：&ldo;忆昔汴舟，碾墨为酒，赋景成诗，惓捲相酬。万人称缪，无改初衷，千膊沉甃，魂思梦忧。&rdo;

幸而她在看天而不是看我，否则我脸上汹涌而上的刹那苍白，是青白月光都无法掩饰的。只听升平幽然道：&ldo;这便是当年他托采薇送进宫来的信。说什么&lso;无改初衷&rso;，终究还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是他的软弱，亦是孤的软弱，都不过是俗世中最无用的一对男女。&rdo;

听她提起此事，我终于忍不住问道：&ldo;听闻殿下上书请求出家修行。&rdo;

升平道：&ldo;理国公府上下都待孤很好，可孤就是觉得孤不是谢家的人。他们是祖孙三代，一家三口，尽享天伦，孤算什么？不过是他们家奉养的孤魂野鬼。孤不是怪责理国公府，只是忽然惊觉，&lso;甑已破矣，视之何益&rso;[47]。不如出家修行，倒也干净。&rdo;

我叹道：&ldo;那又何必？回宫静养不是更好？&rdo;